“三鹿奶粉事件”的后果,直接导致了食品免检制度的废止。事件曝光后不久,质检总局相继发布通告,宣布废止实行8年的《产品免于质量监督检查管理办法》和不再办理名牌产品评选活动。由惨痛的社会事件而导致相关不合时宜的法律法规废止,这与5年前的“孙志刚事件”何其相似。我们固然可以安慰于“一个民族在灾难中失去的,必将在民族的进步中获得补偿”,然而我们必须细细探究灾难发生的背后逻辑,是什么伤害了市场基石,损毁了政府威信,给民众留下伤痛。
免检制度发轫于1990年代中期,当时由各地方质量技术监督部门自由实行。这一时期因地方各自为政,产品免检成为地方保护主义的工具,国家质量技术监督局于1997年中止了这一做法。但很快,国家质监局出台了免检制度办法,免检制度重新启动,其宗旨为打破地方保护,“扶优扶强”。它的出台是我国政府主导型经济发展模式的产物,具有中国特色,其设立初衷是为了保证产品质量,加快我国企业发展。
随着时间推移,我国逐渐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,这要求政府权力逐步从一些社会领域中退出,原来的法律法规也呈现出不合时宜性。然而政府权力有着天然的扩张性与侵略性,它不可能自愿放弃已有的阵地。于是,当前市场经济中呈现出市场与政府利益博弈的现象。但“强政府,弱市场”的格局让市场每每在博弈中处于下风,其表现就是与市场脱节的法律法规继续运行,漏洞百出,直到出现突发事件。此时即使政府权力戛然而止,市场也已经伤痕累累了。
废除免检制度的呼声,在早几年就已经出现。2004年,有人曾向媒体和国家质检总局发公开信,呼吁废止由政府掌控的产品免检制度。然而,有关人士认为这会给获得免检产品称号的企业带来损失。到目前为止,获得产品免检资格的仅有不到1500家企业,免检制度保护的仅是它们的利益,殊不知现在多少“1500家企业”在为这一制度买单。相应地,免检制度所谓“扶优扶强”的宗旨,实际上助长了不公平竞争。如果市场上同时存在两种产品,一种是免检产品,另一种不是,即使它的质量比免检产品更好,消费者肯定还是会选免检产品。因为免检产品称号是政府授予的,政府以自己的信誉为产品做担保,以其公信力为获得免检产品称号的企业做宣传。这样不仅破坏了正常的市场竞争机制,而且使企业置于“免检”光环下,游离于正常监管之外。
政府是一种必要的恶,之所以“必要”,是因为政府垄断强制力,它为经济发展、市场运行提供了制度环境,对破坏游戏规则的玩家施以惩罚;它同时又是“恶”的,权力有着天然的扩张性,政府广泛干预市场,为寻租提供了可能。政府在市场中起着双重作用,要避免好心办坏事,我们应该尊重市场,让政府的归政府,市场的归市场。有人说,没有政府的市场经济,过去不曾存在,现在没有出现,将来也不会发生;而我希望,没有市场经济的政府,过去存在,现在也还有它的影子,期待将来不会再出现。
鲁迅说过,“中国太难改变了,即使搬动一张桌子,改装一个火炉,几乎也要血;而且即使有了血,也未必一定能搬动,能改装。”我敬佩孙志刚,他“搬”走了《收容遣送办法》,现在我们用不能算是激动的心情“搬”走了产品免检制度。在呼唤良法的时代,我们期待合作,欢迎博弈;我们期待有限政府,欢迎市场制度;下一次,我们期待政府与市场的双赢博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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